第三话 黑暗之雨(2 / 2)
「不,今天我想喝惠比寿啤酒,黑色那种。钱包在我的包包里,你自己拿去吧,你也可以买个冰棒或果汁回来,就当是给你跑腿的奖赏。」
「奖赏……我可不是小孩了。」
「笨蛋,对父母而言,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小孩,再说椋郎你还只是高中生,高中生还只是小鬼啊。」
「这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别管了,快去买吧!快去!我先去洗澡罗!」
「那我去买了。」
为了保险起见带伞出门,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刚出大楼没多久就开始飘起小雨,一分钟之后雨势就转大了。
「还好没有刮风。」
话虽如此,这场雨势相当激烈,就连自言自语的声音也马上被雨声掩盖过去,而且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路上就已经看不到行人了。
空暮市三番山是住宅区,靠近山的北区大多是独门独栋的住宅,南边则多是公寓或大楼,不管怎么说,这地方宽敞的道路很少,街灯的数量也不多,因此一到夜晚就会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
对椋郎而言,可说是亦父亦母,既像兄弟又像朋友的黑暗,今夜则是因雨而潮湿。
把比任何人事物都更感到亲近的黑暗吸入肺中,椋郎一面思考着隔壁那位青梅竹马的事情。
「……如果椋郎有话想说的时候能够告诉我,那样就足够了——是吗……」
那是诗羽琉说过的话。「只要是能对我说的事就好——入果椋郎有话想说的时候能够告诉我,那样就足够了……」。
诗羽琉并不会说谎,所以她那样说应该是认真的。但是她的耐性并不是算好,既想知道这个,又想问那个,当那样的情绪积蓄到最高点时,最后她一定再也忍不住了吧。
然后到时候,诗羽琉同学就会对我追问不休。
即使我再怎么极力掩饰,总有一天也会回答不出来吧。
到时我该怎么做才好呢?对她说吗?把一切都告诉她?
不行,不能那样做,那样做就是破坏约定,那就正中虾夷井的下怀了。
如果那个时候到来,我果然——还是会远离诗羽琉同学。
或许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结果也只是延后而已吗……」
椋郎停下脚步。身后似乎有什么存在,是洛克吗?不对,不是洛克。
这个气息不是洛克。再说如果是洛克,它不会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吧。
自从走出大楼已经过了四分钟左右,距离Super MURA还剩下两分多的路程,左右两旁都是老旧大楼,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经过。
回过头的瞬间,那个生物疾冲过来。
「什么——」
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竟然是狮子……?
不,不对,那不是狮子。这里不是动物园,而且它身上的毛是红色,还有就是它的脸,那张脸既不是狮子,也不是其他猫科动物,那是——
人类,是人类的脸。
「蝎狮——吗……!?」
椋郎往右边奋力一跳,躲过了蝎狮的突击,在错身而过时椋郎确认它的尾巴,那是如蝎子一般的尾巴,前端是针,那恐怕是毒针,看来不会有错了。
「这里可是日本喔……?」
椋郎苦笑着抛下雨伞,转身面对摆出攻击姿势的蝎狮。
那是拥有人脸和狮子的身体,如蝎子般的尾巴上则是毒针的怪物,据说栖息在印度、马来西亚的森林地带或衣索比亚,而那样的怪物如今就在眼前。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呢,虽然我并不想看到。」
椋郎摘下眼镜放进口袋里,而蝎狮则是「吼喔喔喔……」地发出低吼。
「最好别叫太大声喔,要是有人报警,那会很不方便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椋郎的忠告,蝎狮沉默下来,肩膀上下起伏着,似乎是在寻找攻击椋郎的时机。
蝎狮虽是人面怪物,但没听过它拥有人类一般的智商。不过就算它听不懂人话,也是有可能接受椋郎的建言
再说蝎狮根本不可能存在——至少在这个地方。
这么说来应该是有人把它带过来,又或是用某种手段把它召唤出来吧。
尽管想多观察一下它的反应加以确认,但是看来椋郎并没有余裕那样做。
蝎狮来了,它疾速奔跑,一口气扑了过来。好大,好有迫力,谁怕谁啊!椋郎右手对准蝎狮。
「夜之拒。」
爆炸吧!夜啊。
从椋郎右手放出的夜之成分,将蝎狮连同落下的雨一起击飞。
几乎是无意识之下的举动,椋郎在放出夜之成分之际,右手朝前方放出,同时身体的背部也朝后方放出。因为若是不这么做,椋郎也会和蝎狮一样被震飞吧。
蝎狮虽然被击飞,但是却在地面一边滚动,一边重新站起,马上又转头面向这里,它的体型那样庞大,又是怪物,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倒下啊。
「不过——很不幸现在却是夜晚,这个夜晚是属于我的。」
椋郎伸出右手中指和无名指按住额头。
「出来吧,夜之女茱莉亚。」
无论何时,她都是自夜空飞降而下。
她打开心爱的黑色阳伞,有如童话主角般白天空降下。
她的黑色长发呈直卷发的发型,可爱的双眸则是有如白兔般赤红。身穿黑色短袖礼服,脚上穿的同样是黑色的高跟鞋,她和夜之少女艾蜜莉年纪相同——因为茱莉亚是艾蜜莉的双胞胎姊姊。
啊啊,夜晚的女儿啊。
可爱的茱莉亚一降落到地面,立刻转了一圈,发出既纯真又不祥的笑声。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吧,茱莉亚。」
椋郞的命令一下,茱莉亚立刻点头奔出。她留下的声音则融入黑暗中,听起来宛如夜晚的呢喃一般。
『……Yes, Master……』
好了,蝎狮,你打算怎么办呢?是要以我为目标?还是把目标瞄准役来的茱莉亚身上呢?
蝎狮选择了后者,它面向茱莉亚,摆出突击的准备姿势。很好,既然如此我就这样。于是椋郎向前伸出右手。
「夜之女将其覆盖。」
茱莉亚将身体斜向侧身,阳伞转向前方,这时蝎狮也冲了过来,瞬间阳伞化为浓密的黑雾,有如爆发一般地扩散开来。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蝎狮忍不住发出吼叫,但是它的身影却被黑雾所覆盖,隐入夜色之中,全身被黑雾包覆的蝎狮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嗅不到。
茱莉亚呀哈哈地大笑着向后跳开,随即椋郎又用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按着额头。
「出来吧!夜之父安德烈。」
受到黑暗侵蚀的地面之下正是他的睡床,他从那里逐渐升起。
他是一名巨汉,双眼戴着眼罩,留着胡须,黑色大礼帽盖住头发。不管是燕尾服、领结还是斗篷,全部都是一片黑色。衬衫虽是衬托出黑暗的纯白色,但是那双以黑暗形成的手则是大得吓人,实在太巨大了。
『HAAAAAAAAAAAAAAAAAAAAAA!HA!HA!HA!』
夜之父安德烈发出有如夜之疾呼的笑声,两只黑暗拳头交击。
椋郎的命令非常单纯明快。
「打扁它,安德烈。」
『YES! YES!MASTER……!』
安德烈低沉的怒吼连雨滴也为之震动,但是他的脚步声却是静悄悄的,和那巨大身躯毫不相衬。不,应该说一点声响也没有。
安德烈一声不响地接近被黑雾包覆的蝎狮,然后猛然举起互相握住的两只手。
『H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N……!』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嗅不到的蝎狮,没有任何手段能躲过安德烈的这一击,于是黑雾就被整个压扁在地上,那也就表示,里面的蝎狮也步上同样的命运了。
随后茱莉亚将黑雾收回,恢复成阳伞的形状,究竟蝎狮变成如何了——
「什么……!?」
椋郎凝目一看。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桃红色的、柔软稀烂的一团,简单说就是「肉块」。
虽说是受到安德烈奋力的一击,但也不至于将蝎狮打得看不出原形,不——
「是术法吗?」
但是那是怎样的术法呢——才正要思考这件事,椋郎的身体却自己做出了反应。
椋郎往前方一跳,在被雨淋湿的柏油地面上翻滚之后爬起。
在上方。有某个东西从椋郎上方飞过,若非及时反应躲过,椋郎就会被撞中了,不,恐怕不只是被撞中,而是已经受伤了吧,就是那家伙吗?
它飞在天上,外形看来像是只拥有蝙蝠翅膀的猴子,身上暗红色的皮肤好似非常坚硬。
「飞天石像……!」
飞天石像原本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用于哥德式建筑,雕刻成怪物造型的雨水排水口。
「真是什么都有啊,连那种东西都——」
椋郎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对着空中的飞天石像。
安德烈虽然力大无比,但是动作却极为钝重,要抓住看起来颇为敏捷的飞天石像,将会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尽管可以和对付蝎狮时一样,让茱莉亚以阳伞封住它的行动,不过那样太麻烦了,如果飞天石像冲过来,那椋郎就用夜之成分把它打碎。
叽咿……!
飞天石像发出奇怪的叫声。好了,来吧。
「……嗯?」
此时椋郎听到脚步声。有人来了……?而且是用跑的——现在不是管那种事的时候了,飞天石像也要来了。但是脚步声也很近,已经近在咫尺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是?不行,飞天石像已经要——不,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飞天石像朝着椋郎急速降下,却见声音的主人扑了上去。
那实在算不上是好方法,或者该说真的很难看,不过即使如此、声音的主人总算还是抓住了飞天石像——不,倒不如说是攀在上面。
声音的主人与飞天石像就这样纠缠在一起,然后掉落地面。
「可恶!可恶!你这个怪物!想对椋郎大人做什么……!我绝不饶过你……!」
声音的主人——藏岛翠子使用左手和双脚,将飞天石像压制在地上,右手则是一拳一拳地挥打着。真是粗暴的打斗啊,不,应该说根本乱打一通。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
飞天石像的外皮坚硬,纵使吸血种既强壮,再生能力又高,却也没有钢铁般的皮肤,藏岛的右拳已经满是鲜血,却全部都是她自己的血。
话虽如此,被打了那么多下,飞天石像应该也受到相当大的伤害了吧,但是藏岛却已经红了眼,沉醉在自己的鲜血之中。
「我打我打我打!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呵呵呵呵呵!」
站在安德烈和茱莉亚的中间,看着那样的藏岛,我总觉得有些空虚;或者该说像我这样的人,刚才竟然还真的有点认真了,真是丢脸——会有这样的心情应该很正常吧。是说……藏岛。
你一身的制服都已经湿透了耶。
因为这个关系,衣服都紧贴在身上,而且还透过去了。
「……这倒是相当不得了的光景呢。」
椋郎忍不住脱口而出,安德烈好色地笑着点头,而茱莉亚则是转着洋伞,哈哈大笑。
——那么还是必须要由我来阻止吗……?
以结果来说的确是省下一番工夫,但是相对地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所以即使这样的结果也说不上好吧。
「椋郎先生……!」
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叫声,虽然不想回头,但是椋郎也不能不回头看。
不得已回头一看,只见那家伙淋着雨奔跑过来。
披着像是斗篷的破烂长大衣,手上握著名刀「食骨丸」。
西神丽在椋郎面前紧急停住,然后脱下戴在头上的大衣帽子。
「您没事吧?椋郎先生……!」
「是啊……还好啦。」
「我在远处等待着报恩的机会,但却因为事情太过怪异,让我惊讶地看得出神,才会因此来晚了——我真是罪该万死!」
「不……你跟我道歉我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应该说椋郎希望她就那样待在远处,可是既然都已经过来了,那么这样的发展就无可避免了。
「唔唔……!?」
丽做出像是左右跳的动作,从椋郎和安德烈与茱莉亚间的缝隙,看着藏岛与飞天石像。
「你是……!布哥多拉克……!」
「——啊……!?」
似乎是听到丽的声音而回神,藏岛回过头来,结果她不小心放开了飞天石像,真是粗心的家伙。
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
飞天石像推开藏岛飞了起来,虽然椋郎也可以应付,但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丽出手了。
「——呀啊……!」
丽从椋郎与安德烈之间飞奔而过,拔出食骨丸。
她在踏出步伐的同时,扭腰转身,顺着那样的动作一口气拔刀出鞘,挥刀一砍。
白刀一闪——
飞天石像的头就被漂亮地一刀两断。
即使头颅掉落地面,那对蝙蝠翅膀仍持续拍打,那模样看起来更显滑稽,不过那也只持续了数秒,缓缓上升的身髅之后便失速坠落。
「——鬼狩流『紫电』。」
丽翻转手腕,将刀上的血挥落,静静地收刀入鞘。
「我是吸血鬼猎人……妖魔鬼怪不是我的对手!因为我们一族的目标是——」
啊啊……事情变得麻烦罗。
丽的手搭在刀柄上,转身面向藏岛。
「袭击人类、以人的鲜血为粮食、把人类变成手下、危害人类……魔物中的魔物——布哥多拉克……!」
「…………!」
藏岛起身摆出防备姿势,她的双眼则是鲜红斑烂地闪耀着。
干脆别管她们了吧?让她们自己去打不就好了吗?
虽然瞬间有这个想法——但毕竟不能那样吧。
应该说虽然蝎狮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飞天石像也已化为桃红色的肉块,但若是再继续耗在这里,那么麻烦事可能会变得更多。
「到此为止。」
椋郎步伐从容地闯入丽与藏岛之间。
「老实说你们要怎么互打互杀,我都无所谓,但是请不要在这个时候,理由应该不用我特别说明吧?」
「我……」
藏岛跪下来,低头遵命。
「我当然会听从椋郎大人的命令行事,再说从来都不是我想要战斗……」
「椋郎先生!」
丽仍然握着刀柄。
「……虽然这样向椋郞先生请求或许是不合道理……但是能不能请您准许我和这个人决死战呢!?因为我毕竟……毕竟是吸血鬼猎人!我无法放任眼前的布哥多拉克不管!」
「随便你。」
椋郎一声冷笑,丽闻言惊讶得张大了嘴,而藏岛也一脸茫然的表情,抬头看着椋郎。这些家伙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随便你们喜欢怎么做,但是你们两个要决斗就自己到我不在的地方去,而且绝对别让我发现。不管结果如何,之后都别再来找我。」
此时突然闪电窜过,随后一阵雷鸣,原本就已经很大的雨势变得更加猛烈了。
椋邯将湿透的浏海一拨,往下看着丽和藏岛。
「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你们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困扰。」
藏岛圆睁着双眼,双手掩住嘴巴。奇怪了,这家伙为什么在颤抖?因为冷吗?一个吸血种还怕冷,还是说是怕我呢?
结果都不是。
「好——」
藏岛摇着头。
「好帅……」
「……啥?」
「翠子——我……啊啊,椋郎大人,请……请您叫我的名字翠子,以后都直呼我翠子就好了——可以的话最好轻蔑地叫我……」
「什么……」
「不!对不起!刚才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不对!不是那样的!只是请您不要舍弃我,椋郎大人,我拜托您……」
「不,舍弃什么的,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拜托您!椋郎大人!我拜托您!我拜托您了……!」
藏岛维持着跪姿移动过来,抱住椋郎的右脚。喂、喂!我的脚——埋在你的胸部里了。
「拜托您!不管您要踢我也好,打我也好,骂我也好——那反而是我所希望——不对!不、不管怎样!今后也请让我侍奉椋郎大人——拜托您……!」
「放、放手!走开!你这个变态女!」
「——变、变态……啊啊、我……没错……我是变态!我是变态到极点的女人!对不起我这么变态……呜呜,我是变态……呵呵呵……天生的变态女……」
「你、你好像很高兴耶……?」
「怎么会!?绝对没有那种事!就算我是变态,我也不会……!」
「椋、椋郞先生……」
准备拔刀的丽这时看起来格外正常,而且特别可靠。
「果然还是让我——在此地解决掉这只布哥多拉克吧,我想这样对椋郎先生也比较好吧……?」
嗯,或许真是那样。
椋郎忍不住就想要点头答应,这时却见正面右侧老旧大楼的窗户打开了。因为那是二楼的住家,所以离这里相当近,这下不妙了。
不过幸好这时刚好响起巨大雷声,窗户也跟着关起来了;但是那家的居民过一会儿也有可能会打开窗户,确认道路上的情况。
「……是说,我还要去买啤酒回家。」
「啤酒……是吗?」藏岛侧着头问道。
「比起啤酒,过世的家父更喜欢日本酒!」
不,我又不认识丽的父亲,而且也没兴趣知道。
「总之……」
椋郎朝蝎狮和飞天石像的残骸望去,不管哪一个都只是残骸了,特别是蝎狮原本那么庞大,现在却只有拳头般大小而已。
怪物溶化了,溶化后消失不见,这是怎样的术法?虽然不知道,不过施术者一定就在某处吧。
如果藏岛和丽没有出现的话,就可以找出施术者,采取必要的措施,但是现在也只好算了。
椋郎一个弹指,夜之父安德烈随即逐渐没入受黑暗侵蚀的地面,夜之女茱莉亚在收起黑色阳伞的瞬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椋郎喘了一口气,戴上眼镜。
「——回去吧。不对,我要去买啤酒才行。」
※
「动作还真敏捷呢……」
虾夷井悠抚摸着戴在左手腕上的念珠,摇了摇头,雨势虽大,对悠而言却是正方便,如果是这样的天候,她就可以尽情使用呪言。
「——而且还擅长捉迷藏,真是烦人啊,虽然还比不上赘肉,不过也是相当烦人了。」
倾盆大雨之中,悠在大楼的顶楼环视四周,寻找形迹可疑的人物。
虽然没有消楚看到模样,不过悠察觉到相近的气息,并以呪言攻击了两次,但似乎是没打中。
「只要知道对方的身分,那还能够设法与之交涉,如果是喜欢见风转舵的天神大人,一定会命令我那样做吧,不过——」
悠拨开碍事的浏海,脸上露出冷笑。
「既然处于对方身分仍是不明的状况,我就不能够放着不管了,因为这个日本是我们大目天的土地啊。」
——壹里眼。
这是被称为眼之神的大目天所拥有的神通力之一,而且可说是初步中的初步。
籍由集中眼力,悠可以辨识相距约四公里远之人的面貌。
由于雨势强劲的关系,因此多少有些视线不良,但是即便是那样——在那里吗?只见距离约三百公尺远的公寓阴影里,有个东西躲藏在那里,而且正窥视着此处。
「这里视野良好,是我喜好的场所啊。」
悠将左手垂直往上举起,用右手握住手腕上的念珠。
「功吾雷业天门愿来运炮……!」
以壹里眼瞄准发射的呪言「雷门炮」,就好像是雷电形成的飞弹。
只见自天上射出的雷门炮,不偏不倚地落在公寓的阴影处。
在这恶劣的天气下,看在旁人的眼中,那只不过是偶然穿越避雷针到达地面的落雷——没错,这就和普通的落雷没什么两样。
「逃掉了啊。」
在雷门炮命中的一瞬之前,悠的壹里眼捕捉到从公寓阴影处冲出之人的身影。
「——不过我看到了喔。虽然并不是清楚看到,但是我看得到。果然不出所料啊……」
好了,现在该怎么办?
照理说是该向天神报告,而且迟早也是必须报告上去。只不过就算目前暂时静观其变,只要声称那段期间仍在持续调查中,有这样的名目就不会受到责罚了吧。
「对于你会怎样应对——我也是很感兴趣的喔……?」
悠喀喀地笑着,用手擦去脸上的雨水。
※
回家需要一些勇气。
因为千姬是「想要在洗澡后来一杯」,所以才拜托椋郎去买啤酒。
先洗衣服,椋郎会在入浴的这段期间回来,出浴室后就可以畅饮啤酒,这应该就是千姬的如意算盘,而且如果什么事也没发生,事情本来是会那样发展没错。
然而由于发生了狗屁倒灶的事,才使得回家时间大幅延后了。
千姬大概早就洗好澡了,走出浴室的第一句话一定是「什么啊,椋郎那家伙还没回来啊」。
然后千姬会等待椋郎回家,等着等着,等了老半天椋郎还没回家,她一定相当火大——太概还不止如此吧,她的愤怒一定濒临火山爆发,不,或许已经爆发了。
「……妈妈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啊。」
椋郎站在玄关门前叹了口气。唉,不过犹豫不决也不是办法。难得买了冰啤酒回来,都快要变得不冰了。
当椋郎下定决心解开锁,正要开门的时候,手尚未出力拉门,门就自己打开了,因为有人从里面开门。会是谁……?
还会有谁,就只有一个人。
「椋郎……!」
千姬上半身是T恤,下面穿的是运动裤,头发半乾,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浴巾。
「咦——啊……怎么了吗?」
「还问我怎么了,你——喂,怎么……」
千姬将椋郎全身看过一遍,惊讶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你会淋得一身湿啊!不是有带雨伞吗!?」
「不……有带是有带,不过出了点事……」
「别说了,先进来屋里吧,快点!」
千姬把椋郎拉进玄关里,接着用挂在脖子上的浴巾,开始替椋郎擦拭头发和脸部。
「我说,喂,你未免也淋得太湿了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算了没关系,平安回来就好……不过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差点被车撞了?」
「我、我没事啦,只不过是被雨淋湿了而已。」
「真的是那样吗?不是骗我吧?你就是爱逞强,就算有事也不肯对我说。」
「我说的是真的啦,我全身上下都没事。」
「……呼……」
千姬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玄关的台阶前蹲了下去,然后抬头看着椋郎。为、为什么妈妈你——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啊?
「都是因为你迟迟未归,回来得太晚了啦,笨蛋!想说雨停了才拜托你去买啤酒,结果你一出门雨又开始下起来……下雨视线就会不清楚……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因为那样而出车祸了……你害我担心死了!笨蛋!」
「……对不起。」
「别道歉!因为错的是这种天气还拜托你去买啤酒的我啊!」
「不,所以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下点雨而已,不会有事的啦。」
「那种事谁知道昵!没有人能保证……你绝对会回来啊……」
千姬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低下了头。
而椋郎则是脱了鞋子,在千姬旁边坐下,把啤酒放在两人中间。
「来,黑罐惠比寿啤酒。」
「……嗯。」
「我买了两罐回来。」
「什么嘛,你也想喝吗?」
「我才不要喝呢,我还是高中生啊。」
「真无趣。」
千姬垂着头,突然抱住椋郎的肩膀。
「……椋郎,虽然你现在还不能喝酒,不过等你二十岁的时候要陪我喝一杯喔,我可是很期待和你一起喝酒呢。」
「好,等我二十岁吧。」
椋郎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脸上确实挂着笑容,但是胸口却很痛。椋郎知道这阵钝痛的原因,因为自己说谎了。
二十岁的我和妈妈一起举杯共饮。
那一天一定不会来到。
我是知道的,而且只有我才知道。
但是妈妈……
即使是在家里,最好还是穿一下内衣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