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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2 / 2)

  小壮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呆在那里不停地想象自己将来会长成什么模样,最后他看了看阮玉娇和阮老太太,问道:“当初三丫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别人还怪姐姐不好,是不是因为……读书人真的很被人尊敬?说的话也有好多人听?”

  “是啊,但这个读书人必须自己立身正,不然的话,像张耀祖那般人品,你等着瞧吧,他早晚要摔跟头叫人瞧不起的。”阮玉娇知道未来的事,自然也知道张耀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也是她从来不跟阮香兰计较的原因。毕竟这对男女早晚遭殃,她还费劲去对付他们做什么?有那工夫还不如给自己找点开心的事做。

  小壮又想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握着拳头道:“那我就去读书!姐姐你等着,我一定能考上秀才,到时候村子里就没人欺负你了!”

  阮玉娇闻言一愣,抬头看见小壮坚定的表情,心里就暖洋洋的。她笑着摸了摸小壮的头,鼓励道:“我相信你,你肯定会用心的,姐姐等着你长大了给姐姐撑腰。”

  阮老太太看着他们姐弟俩感情这么好,心里有说不出的触动,很欣慰,很高兴,她只希望他们的感情能一直这么好下去。那样等她没了,孙女还能有一个真心待她的亲人。

  小壮趁夜偷跑出来,过了这么久终于被阮金多夫妇发现了,立即就惊得大呼小叫,把二房一家子也给吵了起来,拉着他们到处找。还是大柱想到之前听的那些闲话,提了一句阮玉娇的家,阮金多夫妇这才急匆匆地跑到村西头来,焦急地喊小壮的名字。

  阮玉娇往外一看,说道:“你爹娘来找你了,走吧。”她牵着小壮往外走,口中叮嘱道,“以后想来就白日里来,千万别再这样偷偷跑了,就算在村里,也是有坏人的,你这样,被谁抱走了卖掉都没人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安全在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姐姐。”

  阮玉娇低头看了看小壮,回想从前小壮那番小霸王不讲理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是两个人一样。但她带了小壮那么久,最清楚这孩子的改变,家里一件事接一件事的发生,真的影响到孩子们了。大柱、二柱因陈氏的教导同她有了几分疏远,而小壮,似乎对她心怀愧疚,对自己的爹娘、亲姐感到羞耻,反而同她的关系更好了,这真是谁都预想不到。

  阮玉娇开了门,刘氏立刻就扑过来抓着小壮的肩膀上下打量,生怕他怎么样了似的。阮老太太冷哼一声,等着阮金多道:“自个儿的儿子都看不好,你还能干点啥?难道就能欺负老太太、小姑娘?我这些年教你的,你一句也听不进去,总觉着我说啥都错。可你看看,娇娇就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现在不比谁都强?你要是早听我的话,指不定现在也成了村里第一富户了呢!”

  说到富,现在连里正也不敢跟阮玉娇比,虽说阮玉娇手里就一亩地,但人家赚得快,这就是全村人都比不上的。阮金多听了老太太的话猛地一怔,第一次正视起这件事,阮玉娇还真是老太太独自教养大的,而阮玉娇成了村里最有出息的人!

  他从小被奶奶宠得无法无天,更是觉得这个娘只是绣花给他赚银子花的人,从来没半点恭敬。如今想来,他奶奶宠他十几年,什么也没叫他学,他娘叫他学的时候,他奶奶还会骂他娘是故意让他挨累吃苦,所以他从小就跟奶奶更亲。可如今想来,他若早听亲娘的话,如今是不是就比阮玉娇还厉害了?

  阮老太太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心烦,左右她也不乐意再管了,便挥挥手往外赶他们,“以后看好孩子,感觉领孩子回家去。”

  阮金多和刘氏还要说什么,小壮先不耐烦了,催促道:“奶奶叫你们走,你们咋还不走?你们不听奶奶的话,等我长大了也不听你们的话,这都是跟你们学的!”

  阮金多和刘氏同时愣住,想到他们在家偶尔提起老太太那不屑的语气,不由得有些心虚,忙对老太太扯出个僵硬的笑来,状似孝顺地说:“打扰娘休息了,那我们就回去了,娘你赶紧睡去吧,进屋吧。”

  老太太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就把大门关上了,让阮金多和刘氏又是一阵不舒服。小壮也不理他们,直接就带头往家里走,两人怕孩子出事,只得跟上。一路上刘氏问这问那,但小壮可是从小就不惯着他们,当然不会好好回答,想说就说两句,不想说就说他们烦,最后阮金多只能叫刘氏闭嘴,省得惹儿子不高兴。

  小壮一边留意他们的情绪,一边琢磨他们常挂在嘴边的男丁比女娃重要,最后得出个结论,只要他们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儿子,那他在他们面前绝对就是横着走的,根本不需要客气!想通了这一点,小壮应对起他们来更是如鱼得水,仿佛突然开了窍,对将来也有了很多设想。

  回到阮家,他把几根糖葫芦和糖人分给了大柱他们,翻着白眼说道:“便宜你们了,不去看姐姐还有的吃。这是姐姐从镇上给你们带的,姐姐还记着你们呢,不像你们,几天不见面就不理姐姐了,哼,白眼狼!”

  小壮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直接就跑回屋里睡觉了。留下大柱、二柱气鼓鼓的,偏偏又反驳不了什么,拿着糖葫芦都没心情吃了,不知道自己听了娘的话,到底做得对不对。

  人与人的缘分玄妙不已,分家之后,关系变复杂了,有的亲近、有的疏远,其实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有时候会多想,会瞎琢磨,但最终也还是顺其自然了。

  之后三日之内,判给阮玉娇的赔偿就被送来了。听说玉娘一家卖房子卖地,变得十分落魄,甚至连他们村里人都有些不能接受他们,日子过得很是艰难。王麻子一家也没什么钱,赔偿之后,他媳妇就卷了剩下的存款跑了,留下他老娘和幼子,相依为命凄凄惨惨的。

  许青山得了消息之后还特地来看过阮玉娇,就怕她小姑娘一时心软,对那些凄苦之人心生愧疚。谁知阮玉娇见到他还乐呵呵的,拿出两套衣服说是新给他做的,还忙忙碌碌地做了好吃的菜给他吃,根本一点事都没有。

  当时他忍不住好奇问了问,结果阮玉娇只是愣了一下就笑起来,回说:“我同情他们,谁同情我?如果这次不是坏人伏法,我恐怕会受尽屈辱、生不如死,我的一辈子毁了,就等于我两位奶奶也毁了,庄奶奶若是伤心难过,表哥你也会闷闷不乐。看,多可怕?所以这就有点你死我活的意思了,那我当然高兴自己能平安无事的好好活着了,表哥你说对不对?”

  许青山事后想起,还是会觉得奇异。这样一个会救陌生婆婆,会关心异母弟弟的小姑娘,居然骨子里也有如此冷漠的一面。不过就是这样才好,对仇敌心软是最没用的情绪,那些人罪有应得,他们的家人是无辜也好、同伙也好,其实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把他们的事儿揽到自己身上才是有病。

  就像他在战场上杀敌,也从来不会考虑对方的家人一样,谁让那些人侵犯他的国家呢?他只管守卫国家,其他的,跟他就是没关系。可他奇怪的是,他能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在战场那种冷酷的地方磨炼出来的,对这些都看透了。可阮玉娇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呢?

  阮玉娇的态度让许青山好奇,但村里的其他人就不是这种感觉了,他们都突然觉得阮玉娇有点可怕。因为玉娘那些和阮玉娇作对的人都下场凄惨,显得阮玉娇很厉害,很不好惹,甚至肯定有锦绣坊掌柜的撑腰,在镇上很混得开。又因为阮玉娇表现出来的平淡,对那几人的家人毫无同情,使得村民们莫名就感觉到一股冷意,似乎只要惹到阮玉娇,她也决不会看在是同村的份上手下留情的。

  阮玉娇再在村子里走动的时候,就发现大家都对她客气了很多,她从前偶尔会听到的闲话也全都没有了。她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样的气氛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不会遇到影响心情的破事儿了。而这几天,那些有亲人当兵再没回来的人家,都纷纷找到许青山询问起那些当兵的人,可惜最后的结果没什么变化,那些人确实已经牺牲了。

  本就没报多少希望的村民,哭了一场也就慢慢放下。而许青山也因为是唯一一个健全归来的人,让众人觉得有些神秘,纷纷猜测他必然很有本事,才能这么安然无恙的回来。不过让大家疑惑的是,许青山除了没两天进山打点猎物,在家什么也没干,倒是让大家猜不透他往后到底还能不能有出息了。

  庄婆婆也惦记这事儿呢,她把许青山叫道跟前,认真地问:“山子你跟外婆说实话,你往后到底有个啥打算?不能还以打猎为生啊,冬天的时候咋办?再说容易遇到危险,刮风下雨都没法去,咱不能拿这个当正经活计啊。”

  许青山点点头,“外婆别担心,我就是喜欢山里的环境,喜欢打猎,所以才时常进去转转,肯定不会往危险地方凑的。至于往后干啥,您别急,我肯定得有正经活计,不过我这五年在外头挺累的,暂时想先歇一歇。”

  庄婆婆一听他这么说就只剩下心疼了,自责道:“看我,这是着什么急呢,你能平安回来,我就烧高香了,就算你往后只知道混日子,我也知足了。”

  阮玉娇都被她给逗笑了,在旁边道:“庄奶奶您觉得表哥是混日子的人吗?您也别对他要求太低了,不然表哥都没动力打拼了。”

  阮老太太倒是笑道:“娇娇你不懂,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啊,看到你们小辈儿平平安安就心满意足了。惦记你们的生计也是怕你们往后会吃苦,总想让你们有个稳定的收入。不过你俩都是好孩子,我跟老姐姐怕是白操心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许青山看着就是个稳重可靠的样子,所以既然他说自己有打算,那庄婆婆她们自然就真的不担心了,全凭他自己拿主意。而阮玉娇因为手里有了银子,又过继出来当家做主,自由了很多,自觉不管许青山想干什么都能做他的退路,便也不替他的前程操什么心了。

  可她们这么想,许家人却不是这么想。在许家人看来,许青山这次回来简直就是回来当大爷的。地里的活儿不干,砍柴、打水也不干,两天打一次猎,没多少猎物不说,还要给庄婆婆那边送去点,说什么那是这些年没孝顺外婆的补偿。这和五年前许青山在家里的情况可真是天差地别,许方氏忍了好几天,在许青山又一次只拎了一只野鸡回来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老大!你到底咋回事儿?对家里有意见是咋地?天天不干活不说,打猎也不好好打,你这是要混日子呢?你咋不想想这一大家子咋过?”

  许青山疑惑地看她一眼,“家里怎么了?我这五年不在,家里还不是一样过?从前能过,如今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吗?”

  许方氏被他一堵,气得七窍生烟,“好哇,你还敢顶嘴?!你看看这家里人哪个不干活?你二弟比你小三岁,你弟媳妇也一样天天下地,你也在这个家,凭啥不去?”

  许青山更疑惑了,“家里的人都要出一份力,我出了啊,我不是去打猎了吗?难道打回来的猎物没被娘拿去卖钱?那钱不算我出的力吗?这跟隔壁时不时去扛大包的勇哥挣得差不多吧,你们不是说他很能干吗?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当然是因为这点钱连以前的五分之一都没有!从前许青山每次进山都打一堆猎物,那能卖不少钱呢,当年他们家起新房子都有不少是许青山挣回来的。可如今这么点猎物也就平均每天十文左右,一个月的总数确实跟那大勇挣得差不多,毕竟扛大包又不是每天都能扛,总得有在家歇歇的时间,不然就该累坏了。

  可许青山明明能挣得更多,他凭什么跟隔壁的大勇比?他们夸大勇能干,却说许青山没用,这、这能说吗?

  许方氏准备了一肚子话想骂他,却还没等开始就被他给堵得哑口无言。许青山这么明目张胆的偷懒,可她能明目张胆的骂回去吗?她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啊!

  这一场争吵无疾而终,让本来想从许青山身上捞银子给许青柏去应酬的算计直接泡汤了。许方氏好几天没睡好觉,就觉得这次回来的许青山是她卡在喉咙的一根刺,除也除不掉,难受得要命。

  而第二天许青山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就问了不少人,问的都是大家伙儿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大家不明白他啥意思,但大部分人也都说了,有反问他的,他自然如实回答,说自己打猎一个月能挣三百文,全上交给家里了。

  如此一来,仅一天的工夫,全村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还有不少羡慕许家的,说这死了的儿子又回来了,还每个月上交三百文,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呢。许方氏听了却心里发苦,怕人说她贪钱,只能放出消息说这钱是给许青山攒着的,留着给他娶媳妇用,面前维持了一个好名声。

  她也不敢再说许青山什么了,生怕他再跑出去跟村里人乱说,影响了许青柏考秀才的事。想逼他当牛做马的计划就这么失败,让许青山清净了不少。

  庄婆婆听说这些事儿,高兴的不得了,连声说外孙变聪明了,变厉害了。对许青山回许家的事终于彻底放心,她还巴不得许青山把那一家人气出个好歹来呢,最好气死了才好。

  许青山的日子如他所愿,一点波澜都没有,十分的平凡,几乎和其他村民一般无二。渐渐的,村里人也不那么关注他了,甚至还会叹息他可惜了,出去见过世面还没学着啥有用的东西,最后还不是和他们一样成了个山村野夫?

  也正因为这样,原本观望着打算给他说亲的人家全都没动静了,仅有的几户家境不好的,还被许方氏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婉拒了两三家,就有一些不好的声音冒出来,说许青山在外走了一圈,眼界高了,看不上她们这些村里的丫头了,这下子就更没人上门说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