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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2)





  “铁牛兄弟,请替我舀一碗清水,一把刀,一块净布。”

  都是寻常物件,取之也无妨,铁牛当即吩咐了人去寻,片刻工夫,沈甫亭要的东西便摆在了眼前。

  沈甫亭拿着一碗清水看向众人,“各位所说的不老酒不过就是假象,一碗清水也可以制成你们口中所说的不老酒。”

  人群中当即发出一声嗤笑,“不可能,不老酒怎么可能用清水就可以做成!你知道我们族中有多少垂垂老矣的人吗,你看我们哪一个像是老者?想要骗人也不找些好点的借口,真把我们当成傻子看待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别想逃脱罪责!”

  沈甫亭淡笑不语,伸手拿刀放在火上轻烤,片刻后,拿过白布擦拭干净,在怪物身上割了一道口子,接了一滴血在碗中,微微晃匀。

  又将碗中清水抹了少许在族长苍老的额间面皮上,那一块皮肤瞬间变化,慢慢恢复了皙白,变得饱满有弹性,甚至没有一道褶子。

  村民见状惊愕不已,纷纷上前细看才确定不曾眼花,不过片刻间,那皮肤又开始慢慢腐朽,竟比刚头还要苍老褶皱。

  一众村民瞠目结舌,左右相顾,皆是满眼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沈甫亭见他们看得清楚,才放下碗,一边拿过净布擦拭了手,一边平静开口,“你们的族长是人,亦不是人,他是被怪物的血沾染的人,和怪物心意相通,算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这怪物的血能让你们维持表相一段时间,可也不过表面功夫。”

  他话间轻描淡写,仿佛这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般轻巧,“养活怪物需要人肉,而你们要容颜不老,你们的族长便想了个“好”法子……”

  他话中并未点明,村中顿时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可即便是再蠢笨的人也听得懂他话间的意思。

  怪物吃的便是刚生下来的婴孩,而他们拿自己的骨肉生养了怪物。

  阿泽用怪物的血给了他们短暂的幻觉,也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爱戴和族长无限的权力。

  铁牛面色瞬间苍白,不由后退了几步,“这些都是真的?!”

  “我没有必要骗你,我们刚头若是想要离开这里,你们根本拦不住,在此地耽误不过是想要将真相告知你们罢了。”沈甫亭话间平静,一旁的火把映得他玉面若隐若现,眉眼似含仙者的悲天悯人,又似无情无感的淡漠。

  “不可能!不可能!那我的孩子是被这些东西吃了吗?!”人群中一个男子突然崩溃大叫,引得人群中一片骚动。

  沈甫亭坦然看去,“你们若是不相信,接下来不碰这些酒,自然会恢复原来的模样。”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屑于说谎,那磊落平静的做派叫人不得不信服。

  铁牛腿间一软,猛地跪倒在地,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为了不老酒,他献上了七个孩子,整整七个!

  哪一个不是心头肉,他还有一个软嫩嫩的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抱在手里几乎都没什么重量,他舍不得便藏了一阵,最后还是献了出来,那时她都会对自己笑了,那小眼儿水汪汪的,看着心都要化了……

  家中的妻子也早早疯癫了去,他到如今妻离子散,原本以为是为族中大事尽一份力,却不想到头来竟是这么荒唐的骗局!

  村中幽幽起了低泣声,他一时难掩悲戚,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你一定使了什么障眼法!这绝对不可能,阿泽不可能这样骗我们!”许是眼前的事实太过残忍荒谬,人群中还是有人不信。

  “凡人不可能长生,容颜也会老去,由生到死乃是寻常,时辰到了,尘归尘,土归土,半点不由人。”沈甫亭话间低沉悦耳,掩不住的磁性,听在耳里无端叫人把持不住。

  他拿过火把,缓步走到酒窖外头,随手将火把扔进酒窖,火舌顺着酒缸上盖着的黑布燎过,入了酒缸火光一下放大,窜到了房梁之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巨大的火光冲天而去,映得这一处亮如白昼。

  里头的血腥味被阵阵酒香和烟熏盖掩过,没有人能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多无辜的婴孩死于非命。

  悲伤难过,惊恐害怕,最后通通归于绝望,再有人不信也架不住眼见为实,真相再残酷也要吞咽下来。

  “所求过多才有所苦,与其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世上,倒不如顺其自然,死者已矣,善恶皆有所归,各位好自为之。”

  山中的清风缓缓拂过,火光映得眼前人面若冠玉,眉眼清隽,若说公子颜如玉,不及风姿世无双。

  皮相惑人,骨相更甚,面容可以随着年岁模糊淡去,可一个人的气度风华永远不会随时间淡去。

  锦瑟静静看着满天的火光,视线落在沈甫亭身上,一语不发。

  第15章

  一场火烧了整个酒窖,连同里头的婴孩,冤魄安息归于平静,这荒僻的畸形村落再也没有了所谓的青春不老,只有无限的悲痛和绝望。

  铁牛赶着牛车领他们一路去了镇上,一路上默然不语,到了快要别离时才开口,“多谢恩人与我们道明真相,若是……若是能早些遇到你们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这么多若是,每一步走来都不会有回头路,他们愚信,将假的当成了真的,将怪物当成了神仙,甚至相信他们献出去的孩子会记在神仙的薄子上,得了好功德,也成了神仙,没想到……

  或许还需要许多时间才能平复这一场愚昧无知带来的绝望,而有些伤口永远都不可能随时间复原。

  春日阳光大好,万物复苏,一切都是初生的美好,可他离去的背影却与春日格格不入。

  众人也从这一场令人身心俱疲的祸事缓过劲来,在镇上寻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这镇上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许是赶上了市集,贩夫走卒穿行长街上,吆喝叫卖声不断,沿街摊子铺一路而去,望不到尽头。

  河岸上还搭了戏台子,上头咿咿呀呀唱着戏,隔不远处还有杂耍班子,里里外外围着人,和荒郊村落的灰暗寂静完全是两个世界。

  葛画禀见外头热闹,当即开口张罗,“既然来了这处,不如我们先休整一日再启程回京,反正这里离京都也不过大半日的光景就到了。”

  纪姝闻言当即点头,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自然不敢再在屋里呆着,大家在一块才觉安全。

  葛画禀见纪姝应允,又看向两个不合的,伸手替二人倒酒,“锦瑟姑娘,沈兄你们以为如何?”

  沈甫亭伸手扶过酒盏,“随葛兄安排。”

  锦瑟闻言轻哼一声,以手托腮看向沈甫亭,意味深长,“沈公子还真有闲情雅致,肩膀上难道没有掉块肉吗?”

  她纵横妖界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做过打手,昨日被他逼得清除了这么多障碍,又怎么可能轻轻揭过,不折腾他一番可实在说不过去。